青山客
写我想写的
 

《【格萨】记一次梦,记一个吻。》

OOC全是我的,尽瞎扯,很难吃,写不出他们万分之一的好,艰难复健选手,修修改改好几次还是不满意,结果不知不觉就到三月四日了……小狗狗生日快乐!

第一次尝试的风格,可能之后还会修改,接受请向下↓


“罪恶作见证告我们,过犯与我们同在。至于我们的罪孽,我们都知道。”①

 

呼。呼。

地狱的火焰呼啸着席卷一切,吞噬了寸寸崩裂的钢筋来到他面前。捕食者的视线紧紧啮咬着他的后背,而无论他去往何处,这道视线都如影随形。猛兽将至之时,阻挡它的山峰被夷为平地,大海被火焰蒸干,日月同隐,不见昼夜,仿佛天地间他再无处可逃,只能落在猎犬的兽爪里,同无数个呼喊过他的人一样扭曲着身体死亡。

伊萨克浑身一颤,吸入的粉尘混着炽热的空气在肺部膨胀,他分不清耳边尖啸的风声和自己的喘息。他被呛得咳嗽,嗓子眼却干裂得要沁出血,只能发出嗬嗬的嘶气音。火,火,目之所及的一切,包括他自己,都在燃烧。

救……

兀地,一只焦黑的手从他身后探出,紧紧拽住了他的脚踝。冰寒。他的皮肤在火焰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那只手无声无息地向上攀,伊萨克说不清那只手仅仅剩下指骨,抑或尚还包裹了一层皮肉,它太枯瘦也太纤细,力道却大得惊人,如同握住救世主的手一般把他的脚腕握在手里,让他几乎有了骨折的错觉。救救我。这声音不知是他发出的,还是那只手的主人微弱颤抖的泣音。他动弹不得,猎犬却不受这样的影响。没有什么能拦下它的脚步,他几乎就要闻到野兽的气息了。

这样下去的话,我……

伊萨克的心跳漏了数拍,心脏鼓动的节奏紊乱聒噪,血液一股一股地泵张,胀得他太阳穴发疼,眼前一片昏花。他一路逃亡,逃到这里,他已经逃了很久了,滴水未进,饥肠辘辘,而他甚至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,他只要停下一步,就会被猎犬追上。就像现在——他想,我也许不该再往前了。没有人能杀死猎犬,它杀了那么多人,想要的却只是我而已。如果杀死我,猎犬就会停下了吗?

他终于觉得疲惫,并在内心深处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的结局,但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。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,那只手不知何时松开了。伊萨克机械地抬腿,深深浅浅地在火焰中前进。人一旦丧失生的意志,任一微小的造物都将在他的世界里变作砝码,使生命的天秤倾斜。那或许是一段树枝、一个拥抱,而对伊萨克来说,那是一块石头。他被石头绊倒,却再也提不起任何站起来的力气。他没有回头看看身后,那一定是一幅地狱般的烈焰光景,每当他微微阖眼,幽蓝的火光就会在他眼前跳跃。他知道。

救救我……

谁来救救我?

他环住双膝,死死咬着下唇,浑身的血液冷得像火,像是要将他的身体焚烧殆尽。猎犬来了,就在他身后,火舌舔舐着他深浅不一的伤口,他被炙热的牢笼扣住,无处可逃。

就在那个时候,他看见了一只手。不是要杀死他的那一只,那是向他伸来的一只手。他的眼神伴随着气息颤抖,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屏住了呼吸。伊萨克缓慢地动了动脖子,仰起头——不是错觉,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在他眼前。在火苗跳动的尖稍,月牙散发着淡淡的光亮。模糊的影子从男人身上投射下来,将他笼罩在内。

他动了动嘴唇,想让这个人快逃,想告诉他猎犬已经追上来了,你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灾厄,快走,别在这里……只要让它吃掉我就好。不会再有人死掉了,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。

他疯狂地想救下这个人,他是一路踩着人命逃跑的,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救的人。可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本能,他的身体违背了意志擅自伸出手,与火光中宽厚有力的掌心相触。

多么可笑,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,他依然想逃。他向神祈祷,祈祷着有谁能够救他,他认清了自己的罪孽,却希求着不以生命还偿的另一条路。求生是人类的本能,而他本应将之扼杀,在他的家人、朋友、陌生人死不瞑目的那一刻。

他闭上眼,全如等待审判的模样,他想象着这是神对罪人的考验,伸手即是他的屈服,而他即将迎来惩罚。而意料之外地,他落入了一个拥抱。

 “没事了。”

话语的主人嗓音低沉,他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,久违地听见了另一个心跳的声音。

“你已经安全了,猎犬不在这里。”

“伊……”

“伊萨克,能听见我说话吗?”

一道模糊的声音由远至近,伊萨克猛地睁开眼,视野一片昏暗模糊,他呆滞地出神片刻,这才意识到是有人在叫他。

“伊萨克。”见他醒来,她复而唤了一声。伊萨克扭头看去,披着头巾的女性坐在他的床边,左肩顶了薄薄一弯月亮。伊萨克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,窥见半掩的窗帘里深紫色的夜幕,“抱歉,擅自进了你的房间。是做噩梦了吗?”

不是格雷穆,伊萨克想着,不知为何有些低落。他很快想起格雷穆今天比平日出门更早,甚至连他准备的早饭都没来得及吃,微焦的培根吐司和两枚煎蛋静静地躺在瓷盘里,和边上的牛奶一同散失了热度。最后他把冷餐送去加了热,自己吃掉了。

“我没事,修女。”他垂下眼帘,乖顺地答道,话语里满是歉意。他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闹出了什么动静才会把修女引来,这话在对方眼里恐怕没有任何可信度。但他已经给教会添了太多麻烦了,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次早已熟悉的噩梦让修女担心。

“抱歉,吵醒了您。”

瑟雷斯不发一言,没有反驳,也没有叮嘱,只是微笑着擦去了他额上的冷汗。一缕香气送到他的鼻尖,有股安神的味道。

“没关系,伊萨克。”片刻后她道,“格雷穆还没有回来,你可以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他。”

伊萨克愣了片刻,蓦而有种心思被她看穿的尴尬,他不太自然地垂低脑袋,轻轻摇了摇头。

“我不想让他担心。”少年似乎答非所问。

“那么,伊萨克。其他人现在都不在教会里,如果你有什么需要,就来花房找我。”

瑟雷斯的笑容浅淡,沾带着香炉烟气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他的发丝,伊萨克闻到了某种凉丝丝的味道,或许是露珠,或许是草叶。

“无论如何,不要逞强。如果你因此出了什么事,我们都会担心你的。失去了你,这才是我们最不愿看见的事,而不是你藏掖心事,掩饰自己的异常。”

“好好休息。”

伊萨克顺从的应了声嗯。修女的声音干净而静谧,一如二人初见那天,修女在高高低低的花架中流连,裙摆上闪着玻璃反射的光,像一面镜子;她放下水壶,转过身面朝他的方向,淡烟紫的发丝垂落在胸前,微笑着道,伊萨克。伊萨克看见她手腕处着的黑甲,耳侧的漆黑十字架随着她的动作闪动金属细碎的光。格雷穆则站在他的身旁,手心轻轻笼住他不自觉攥成拳头的手,缓解他下意识的紧张。伊萨克总能得到他大多数的温柔和关怀,默不做声,却足够温暖。

想到这里,他忍不住弯起嘴角,在他出神的时候,鞋跟踩在地板上的闷响就已逐渐远去,随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,室内若有若无的香气随着她的离去剥丝般抽离。瑟雷斯很少会主动过问他的事情,她不曾表露出排斥,但也没有额外的关切和热情。伊萨克和她的交流不多,但他只要偶有一次回头,总能在视野里看见她浅淡的笑容。

他握着修女放在枕边的干花,想起她刚才说的话,心中一片空茫。猎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他,他已经害死过很多无辜的人了,而他们的亡灵至今会在每个夜晚如期而至,向他哭诉自己的痛苦,嗓音都泣血,也谴责诅咒他的罪恶。他在很多个夜晚惊醒,冷汗顺着脊椎一路向下,滑落进他呼吸落下的声音。罪人的灵魂不得休憩,四下无人的教会里荡着他单调的脚步声,月光被窗棱割成碎片,把罪人困在黑夜唯余的光线里。少年虔诚地低下头,向那一双大理石的翅膀祷告,说他愿做赎罪的羔羊,脂油在神明面前的火焰里燃烧;他愿将神明赐予的血液连同着生的机会一同归还,愿献上自己作为燔祭,不留一点血肉,以示对神的忠。

雕像在影子里沉默。虫鸣声也离他很远,少年只管祈祷,却又想起伊斯卡里奥神官赠予他的笔记——神官干净漂亮的字迹如此记录着:死亡由罪而生;于是死亡降临大地,因众人都犯了罪。她必从世上灭绝他们的子孙,从人间灭绝他们的后裔。②

罪由他而生,而神明必将令死亡降临此地。倘若猎犬来到交界都市,找到这一座小小的教会,他又能怎么办呢?再一次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吗?

他做不到。教会里的大家,瑟雷斯修女、赛斯神官、伊斯卡里奥神官,还有格雷穆。一想到他们或许会在自己的眼前死亡,他恨不得现在就杀死自己。他们都是神最好的子民,应当享有神明的庇护,他希望他们永远不要遭遇这个结局。为此,他不能坐以待毙。他早已有了决定,如果他再一次感受到猎犬的气息,就逃离教会,跑到力所能及最远最偏僻的地方,任由猎犬吞噬自己。他宁肯活生生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撕碎,也不想因此连累教会里的任何一个人。他们救下了罪人,但他们本身无罪。

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记忆,而当身旁的人尽数离去之日,无异于他的世界迎来终结。

但在那之前,他还不想放弃。他拉开抽屉,小心翼翼地把干花放进去,与抽屉里躺着的浸着木香的便笺一起。素白的纸夹一瓣花朵,与他手里的花束别无二致。他不必展开也知道,是怎样娟秀流畅的字迹在纸面上流动,而她的字又书写了怎样的内容。

 “伊萨克。”

伊萨克把抽屉关上,无意识地低声喃喃。是的,纸上所写的是他的名字。他见过有人来教会里祷告,祈求神明宽恕自己的罪孽,或是庇佑自己的心灵。而那时,修女的膝上会放着一盏香炉,在浅淡氤氲的空气里掸去纸面上的炉灰,为他们书写姓名。伊萨克在阴影处近乎虔诚地看着人群,他知道修女所写的不仅仅是几个字,对祈祷者而言,无论他们究竟信奉着什么,这都是一场新生。

她赠予叩响教会大门的、迷途者新的生命。

而修女也为他写了名字。

伊萨克。他再一次念出声,话音轻飘飘地落了地,旋即不见踪影。在他空白的记忆里,还没有谁叫出过他的名字。当名姓不再被唤起,所余的意义也并不重于几个笔画、某些发音。他在虚无里走了很久很久,看到的除了火焰只有尸体,他奔跑、跌倒、再次奔跑,直到那火海之中明灭闪动着人的影子,愈是炙烤,愈是坚定。白发的神父握住他的手,带他站起,用低沉的嗓音唤他伊萨克,他脚下的空气首次有了实体。小狗君,这是赛斯神官明亮戏谑的声音,海蓝的眼波光粼粼,而后光影勾勒他的世界;伊萨克,修女的话尾轻轻地落下,含着笑意,为他带来触感与嗅觉。再之后是伊斯卡里奥神官——他苍白无暇的侧脸和颊边的长发,阳光在他的脸上投射下浅淡细小的影子。伊萨克。他拿着纸和笔,将自己手抄的笔记赠予他阅读。他教他神明,教他祈祷,教他反省自己的罪孽。他很少会与人闲聊,显得好像缺乏了某些人情味,即便如此,他依然会坐下来吃掉伊萨克的厨艺尚还生疏时准备的早餐。

他获得了新生。这新生或许是神的血,或许是神的降罪,但那名为伊萨克的少年,一丝不苟地在每个黎明和黄昏许下卑微的愿望,终于在某个时空得到了生命,而之后无论是生还是死,这之中人的重量全由他心甘情愿地承担。

伊萨克在无人的角落里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。而当他嘴角上扬的那一刻,遗失的困倦渐渐回到他身体里了,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,没有火,没有猎犬,没有尸体。月色如水,她的恩泽依旧覆盖着交界都市的每一寸土地,连同一切的普通人、神器使、指挥使和黑门怪物一起,尽有权在此夜沐浴月光。

——还有那位披着夜色的神官。他希望此刻他的任务已经结束,愿意在不经意的抬头间看看那月亮,因为他也正看着它。这样一来,在视线交汇的刹那,他们都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对方。在这样久违的安宁与静谧中,伊萨克悄无声息地垂下了眼皮,覆盖住下颌的被子带着淡淡的皂香,指端仍弥留一丝落下沉重、飘散轻盈的香气。伊萨克蜷缩起来,入睡前的脑中纷杂,他想到格雷穆在傍晚或是深夜归来时衣带上干涸的血迹,想到他比时钟更加精准的作息,想到神官落在额头上的一个吻,给予他祝福。瘦削的少年则看着他的背影,祈愿他一路平安、诸事遂愿,他去往地狱,也从地狱中归来。或许他的祝福过于卑微,但他愿意为此献上一切,只希望神明能够听见他万千子民中的一个声音,哪怕为此要收回他的生命。

在不远的将来,等待他的只有死亡。但他抓住了现下这所有的一切——这就足够了。

 

格雷穆推开教会大门,像猎鹰般无声无息地潜行在黑暗里,他的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,就好像他所走过的地方即是神指示的道路,全如他成为异端处刑官时许下的誓言——成为她的磐石,她的兵刃,她的坚盾。他舍弃旧名,应神的旨意新生而成顽石之兵。

求饶与哭泣也无法撼动遵循神意的处刑人。他的意志比磐石更坚韧,枪刃比杀意更锋利,心脏则早已献给神明。但在他执行过的所有任务里,有一次他做出了选择。如同履行某种约定一般,男人步伐准确地向某一扇闭合的房门走去,如同他在过去数个晚归的日子做过的那样,轻轻推开了少年的房门。他的动作恰到好处,不会发出任何杂音,这次却有些不同,他从房内闻到了一股与往常不同的味道。是瑟雷斯的安神香,男人动了动鼻尖,很快有了答案。与此同时,一张纸条轻飘飘地落了下来,停在他的鞋尖。

格雷穆顿了顿,弯身把纸条捡起来,指头将微皱的字迹捋开。阅读这只言片语只需数秒,很快他便抬起头,看向沉在夜色中、模模糊糊鼓起一团的被子。事实上,不需要同僚的消息,他也能够明白对方此举的用意——答案很明显,伊萨克又做噩梦了。

让他做出选择的少年,正静静地躺在床上。神父虚虚掩上房门,外套没有沾上血迹,倒附了乘着夜风不知从何而来的花香,不过他自己是闻不到的。花、鸟、月色或者露珠,她们从来在石头上无法留下太多痕迹,不消一阵风便无影无踪,但带来她们的人可以。

他的眼前有一条河流,它曾经干涸,而今汩汩地自他身旁淌过,丰润、温和。水的手掌环绕住他,尽管那命纹上遍布烧伤的痕迹,还有灰烬残留的味道,他也依旧义无反顾地走进这条河流,且毫无脱身的打算。

他知道河底的光景,比他踏入其中、河流成为河流还更早,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片焦裂的土地之时——他从那时起就知道了。

格雷穆弯下腰,轻轻撩开伊萨克柔顺的黑发,在因此裸露出来的额头上印下一吻。神父的身影钩了一层银色的月光,月的雾气里响起衣料窸窣的沙沙声,他的影子一同矮身,低头亲吻少年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。千棘枪的锋锐与他此刻难得平静温和的气质相溶,倘若此地有任何尚还记得他异端处刑官身份的旁的人在,都必将为此动容——恐怕就连神父自己也不知道,他一向刀刻似的眉目也能如此和缓。他曾因为少年的话而去特地学习的表情,在此刻自然而然地随着月光倾流,那是一如神明宽恕的微笑。见过这笑容的人,无论是罪人、伟人还是凡人,都已被神明赦免了罪。

伊萨克的呼吸轻而浅,凑得近了才能听见些微小的动静,混着少年略带水气的湿润气息,却来得并不强势,反倒像他本人平日里小心翼翼般的克制,轻轻地扫在皮肤上。格雷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,半晌后才直起身来,掸了掸衣带上的灰尘,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,替他关上了房门。而睡梦中的少年攥了攥被角,嘴唇微张,似是梦呓。而后、少年因为他在梦中——抑或现实——得到的回答而微微扬起嘴角。

“格雷穆……”

“晚安,伊萨克。”

只要这样就够了。他所剩不多的未来里,无论发生什么都将值得——因他已攥紧了这一秒,而之后的一切都将被赋予意义。


①:出自以赛亚书第五十九章第十二节

②:格雷穆支线中伊斯卡里奥说过的话,出自罗马书第五章第十二节


感谢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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